你往何處去?

寫在“11.13”巴黎恐怖襲擊後

吳京寧

2015年十一月十三日,週五的傍晚,是人們該輕鬆一下的時刻。手機上卻不斷閃出滾動新聞:巴黎的多處同時遭到恐怖份子襲擊!音樂廳、咖啡館、餐館、足球場,浪漫之都的夜晚,頃刻淹沒在血光之中。不久,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IS)聲明襲擊為其所為。

從十多年前的“911”,倫敦地鐵爆炸案,三年前的馬拉松爆炸案,到如今的巴黎被襲,西方社會引以為傲的開放、寬容與自由,不斷受到伊斯蘭極端份子的挑戰、蠶食。儘管土耳其、黎巴嫩、伊拉克最近也都發生了類似的恐怖襲擊事件,但這歐洲的心臟地帶的爆炸聲,卻是真正再次觸動了人們的神經。在大洋的此岸,不論是網上普通人的反應,還是廣播、電視上政客的聲明、公共安全專家的評論,我們總是從中能讀到兩個字:恐懼。人們在問:這世界還安全嗎?我的家人、孩子會不會受到恐怖份子的傷害?在這一片詢問的嘈雜聲中,我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你往何處去?”

“你往何處去?”(Quo Vadis)是波蘭作家顯克維支(Henryk Adam Aleksander Pius Sienkiewicz,1846-1916)的名著,講述的是古羅馬暴君尼祿王時代,基督徒被逼迫的故事。書名來自於次經《彼得行傳》注一的一段記述:在羅馬城大火後,為逃避尼祿對基督徒的大逼迫,使徒彼得逃離羅馬城。在城外的阿皮亞大道上,他碰上了背著十字架迎面而行的耶穌基督。彼得問,“主啊,你往何處去?”(拉丁語:Domine, quo vadis?)基督回答道,“我要去羅馬再上十字架。”聽得此言,彼得想起自己三次不認主和臨危逃跑經歷,幡然醒悟:他險些再一次犯了同樣的錯誤。這時,他不再有恐懼,迴即轉身再入羅馬,在十字架上為主殉道。

在彼得惶惶逃出羅馬之時,他的心裡充滿了什麼?也許是疲憊,也許是恐懼,還有對身後眾門徒的掛念。他為傳播耶穌基督的福音,已經奔走了三十多年,從遙遠的加利利,一直來到帝國的中心,經歷了無數艱辛,領無數人歸主。但是,在面臨尼祿王的大逼迫時,面臨十字架和競技場中的猛獸,他依然有一時的軟弱。在此時,彼得的問題,“你往何處去?”,既是問主耶穌的,也是問自己的。與三十多年前不同的是,在阿皮亞大道上,信心和恩典使他戰勝了恐懼。他不必再痛哭流涕了。

當年,在暴君的殘酷逼迫下,彼得他們每個人面對的都是迫在眉睫的生與死、信靠與背棄的選擇。他們的回答是果斷決絕的。今日,我們依然面臨同樣的問題:該往何處去?只是這個問題如今卻有著更多方面的含義。
我們是否該害怕,或者說,我們該怕什麼?

在當今的世界,歐美世界無論在軍事、經濟,還是文化、制度上,都具有絕對的優勢。ISIS也知道,無論靠軟、硬實力的較量,它都是無法取勝的。但是,散佈恐怖卻是不需要多少實力的。對於生活在西方的絕大多數人來說,親身經歷恐怖分子襲擊,畢竟還是一件很小機率的事。可以說,我們死於交通事故的可能性,要比這個高出一兩個量級。即使算上“9.11”, 在最近的十多年裡,在歐美,死於恐怖襲擊的人數遠遠少於其他非正常死亡人口。我們會因為車禍的可能性就寢食不安,或不敢出門、開車嗎?當然不會。

但是,巴黎的襲擊,再加上加州聖伯納蒂諾(San Bernardino)的槍擊,卻讓美國的民眾一時陷入了極度的恐慌,甚至達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而這民眾裡,有很大的比例是我們基督徒。姑且不論信仰,作為本能的反應,恐懼是自然的。但是,如果讓我們的心靈長久地為恐慌所脅持,我們是否還有信、望、愛,是否還能將自己的一切交託在那永生的主的手中?如果那樣,恐怖份子真就是得勝了。實際上,主耶穌早就告誡我們,末世必將有這些災難,“不要驚慌”(可13:7)。

從另一角度看,這一系列事件所折射出的一個社會現象,卻是真正值得每一個自認為基督徒的人所深思、憂心的。這就是,在富裕、安逸的西方社會,尤其是在歐洲,真正持守基督信仰的人在逐漸減少。即使在基督徒中,將安逸、財富遠置於“信望愛”之上的,並不在少數。

在一個電視時評節目中,幾位中國背景的嘉賓就巴黎恐襲事件侃侃而談。他們對於基督教文化的積極作用讚譽有加,認為歐洲伊斯蘭極端主義的肆虐的原因之一,在於基督教力量的式微和大量穆斯林移民的湧入。這論觀點無疑有一定道理,但值得深思的是,幾位嘉賓卻都非基督徒,他們的興趣不在於認罪悔改、接受基督耶穌,而僅在於基督教義的道德規範約束,以及所伴生的現代文明。實際上,這種態度恰恰是現代歐洲、西方世界的通病。

在整個中世紀和近代,歐洲都是基督信仰的堡壘。源源不斷流出的生命活水,滋養了哲學、科學、藝術的發展,構築了近現代的經濟、政治、法律體系,催生了現代文明,現代大學的雛形,最早就是在圍繞著巴黎的修道院產生的。但是,現在歐洲的基督徒還有多少呢?

因為豐衣足食、安全無虞,因為對理性的過度推崇,人們對於信仰的熱情幾近消失,在歐洲的很多國家裡,基督教已經不是信仰,而只是一個傳統。如果說信仰是一棵紮根於地的大樹,那麼傳統則只是從樹上砍下的枝子,不再有養分供應。剛砍下來的時候,也許會光鮮一時。但隨著時光流逝,那上面的葉子必將乾枯,也不會再開花結果。於是我們看到了歐洲的教堂空空如也。

今日歐洲所面臨的困局,無疑有政治、經濟、種族等諸多原因,但基督信仰的喪失、式微,卻實在最根本的原因之一。試想,如果西歐社會依然秉承堅定的基督教信仰,有著無數熱心於福音的基督徒,宣揚耶穌的大愛,再憑藉其強大的文化、經濟優勢,移民必將為主流社會吸收、融合,伊斯蘭極端主義也不會有多少滋生的土壤。

一千七百年前,當蠻族入侵將西羅馬帝國陷入一片火海、血海之時,是羅馬的宣教士將福音傳給他們。儘管帝國滅亡了,基督教的影響卻遠遠跨出了原來帝國的疆界。二百多年後,在基督教與伊斯蘭教兩大世界的碰撞中,正是這些皈依主耶穌名下的蠻族勇士(法蘭克人),在鐵錘查理(Charles Martel, 約680–741)帶領下,在都爾之戰中(Battle of Tours,732)以非凡的勇氣和熱血,擋住了哈里發軍隊前進的腳步,拯救了基督教世界。如今,對於伊斯蘭極端分子的襲擊,《查理周刊》給出的答案卻是:依然縱酒狂歡——漫畫上,一個巴黎人滿身槍眼,卻依然舉杯狂飲香檳。對於基督徒來說,可怕的不是異教的刀劍,或者恐怖分子的子彈、炸彈,而是信仰的喪失和隨之而來的頹廢。今日的鐵錘查理在哪裡?還有那引領羅馬人歸主、引領蠻族歸主的宣教勇士又在哪裡?

實在是巧合,巴黎受到襲擊的那個週五之夜,也正是我们教會差傳年會的開始。我們尋求的答案,就在車大光牧師注二的故事中--“不要怕”,“以愛戰勝恐懼”,将福音傳到穆斯林當中去,這既包括中亞、中東、東南亞等地的穆斯林國家,也包括來到北美的穆斯林移民、難民。這鐵錘查理和宣教勇士,是車牧師一家,也應是你我。

注一:次經行傳是在主後二世紀及以後撰寫的記述關於使徒傳道活動的幾部著作,內容兼含史實與傳說,
《彼得行傳》其中之一,不屬於聖經正典(Canon)。關於次經(Apocrypha)的性質、地位,參見“The Canon of the New Testament: Its Origin, Development and Significance”(Bruce M. Metzger,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注二:波士頓郊區華人聖經教會2015年度的差傳/社會關懷聯合年會在11月11日至11月13日舉行,主題為“普世宣教:以愛戰勝恐怖”。特邀講員車大光牧師攜家人曾在中亞穆斯林國家宣教十年,各堂講座的題目分別為:“末世宣教:不要怕”, “派去回教徒中的耶穌基督大使”,“走進生命之河”。

責任編輯:陳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