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尋求,我得著

楊宜芳

氣候宜人的雲南昆明,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

我的父母支邊去了雲南,而工作單位設在昆明郊外的山溝裡。雖然進城不便,但卻寧靜安全。那叢山田野就成了我們這幫孩子的無邊樂園。我們白天爬山採蘑菇,摘野花,挑野菜,甚至爬樹摘果,晚上抓鐵豆蟲回家餵雞,都讓我們樂此不疲。之後就是上學,工作還是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單位,然後結婚出國。一切都順理成章地過來。我們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受的教育都是無神論。每天早上聽廣播裡唱的歌也是從來都不靠神仙皇帝。我還一直覺得人生只要奮鬥,自己決策,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的。

然而隨著先生的出國、孩子的出生一系列的挑戰來臨了。

先是孩子新生兒黃疸不退,後又發燒,我也發燒生病,產後一個多月就在醫院掙扎。回家後媽媽不忍看我們這樣進進出出醫院不斷,搭手幫忙,小女兒非常聰明可愛,我媽媽幾乎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精力,連自己病了都不知道。
等到我和女兒到了美國,媽媽卻去了天國,她走了,永遠地走了。沒想到這生離死別就這樣發生。從此我活在失去母親的哀痛和自責的陰影裡。

剛到美國不久,我帶著五歲的女兒在小區內玩。一天,碰上一位老婆婆說她女兒一家也住在這裡,工作很忙,她來了幾個月了,不懂英語,成天悶在家裡,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天休息,他們又要都去教會,還早晚禱告,一心都在教會上,說她女兒變了。她自己也沒人跟她說話。不過她還是要讓我去一次教會和她女兒認識。我最記得是在Beverly的一家教會,會上大家鼓掌歡迎新人,還吃了一頓飯,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教會。

之後,因學習工作忙得連軸轉再沒去過教會。一眨眼好幾年過去了。感謝趙詠梅帶我去了勒星頓教會的遠志明牧師佈道會。主題是“回家的路”。會上家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我飄飄然跟詠梅走到前面去。大會給新朋友贈送一份禮物:中英文的聖經。接下來就是跟著詠梅週五去查經。我的兒子跟她兒子一起去樓下玩。過了幾個月,詠梅說,她的兒子要打球,不能再同車了,我們分開走。我兒子沒有小朋友玩也就不去,我也去不成了。現在很後悔當初沒有堅持帶孩子去教會。

真正的降服是在2013年的初夏。我爸爸四月做手術,我回去陪了一個月後回來不久,他的病情每況愈下。先是腹水,腳腫,蛋白很低,後是肚大如鼓,人卻不斷消瘦,眼看著人就這樣衰竭下去,叫我得做好準備隨時回去。怎麼準備,兒子又沒人管,老公的假已用得差不多了,總不能讓他老請假。經歷了失去媽媽傷心之痛,很害怕又失去爸爸,每次打電話我都怕再也聽不到爸爸的聲音了。我幾乎每天都在焦慮中度過。

2013年7月的一天。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忽然想起了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涂國珠。也不知她是不是還在教跳舞,要不,去找她活動活動,轉移一下快要崩潰的神經,減輕點壓力。一個電話打過去正好她在家,她說,你要有空就快過來吧,要不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了。想不到轉機從此開始了。

原來,她那天正好有姊妹查經,想我查經結束後去吃飯買東西。只是一直沒有成行。湊巧,那是她們暑假開始前的最後一次查經,結束後大家邀請我參加她們的聚會。是在莉莎姊妹家,我的朋友國珠說正好去那兒吃點東西,可以省時間好去買東西,大家都說莉莎她廚藝了得,園藝更不得了,現在又正是花草樹木茂盛的時候。去了一看花園果然不同凡響,飯菜可口。姊妹們更是嘰嘰喳喳講個不停,溫馨又熱鬧。大家又邀請參加她們的一周暑假查經。等盡興而散時已是下午了。我得趕回家了,已沒有時間去買東西。不過我已很想跟她們一起查經,這個下午,讓我暫時忘卻了煩惱。

記得我第二天去時他們已開始了。先是看電視講道,我當時可能也不得其要。後來是錄像鄭慧文明星的臨終見證,她得的是和我媽媽一樣的病,卻是那樣喜樂地走完了人生的每一天,她用自己生命的點點滴滴留給世人的見證就是,這一切不是來自她的堅強和作為,而是因為有神的帶領。那一天,我深受感動和震撼。當結束時,向晨問大家需要代禱告事項時,我也抱著一試的心情說出了父親的病情。倪麗姊妹當下就說:“這算什麼,上帝醫治的大能、神蹟數不勝數,你們家的事太一般,你就交託吧”。我想真的嗎,上帝能醫?又心想我交託也罷,不交託也罷,我又能怎樣呢,我所能做的不就只是隨時趕回去嗎?這總是一線希望吧。此時此刻我覺得人是多麼的渺小脆弱,命運根本不能掌控。於是,我想我交託吧。我對鄭向晨幾乎是起誓般地說:“要是我爸爸的病能有一點點起色,我一定信主”。那一刻,鄭向晨說:“你願意承認自己是罪人,你願意相信上帝為我們而死三天又復活的嗎?”我脫口而出說:“願意”。說完這句話後,大家都為我高興,向晨微笑著說:“你今天回去,一定會有許多的神蹟圍繞著你。”倪麗說:“不要因為你爸爸的病沒好就不信了,要是按你的意思,就變成你是神了。一切要看上帝的旨意,說不定上帝要藉你爸爸的事歷煉你。”我雖然懵懵懂懂地不太明白,但還是覺得輕鬆了許多。

最後一天結束時,雪杰就看著我說:“宜芳,你禱告吧。”我一低頭就衝口而出地禱告起來。為自己家的事也為別人家的事。這是我第一次自己禱告。他們說我禱告得挺好的,我本來還想去上禱告課呢。以前還老問別人怎麼禱告。
我晚上一打電話,說我爸爸回老家了,那邊的醫院有熟人,可以接受治療。我好高興啊,終於就像抓住了一線希望。又給倪麗打電話,她說:“我們每晚禱告,為你爸爸,也為我女兒,你就放下交託吧,說不定過段時間你爸爸的病好了,還能來美國,我女兒的病也好了,我們在這兒白白地勞苦愁煩了呢。”我爸爸還能來美國,我多麼感謝倪麗的好心安慰,但只當是做的美夢而已。

又過了兩天打電話,醫院說爸爸的病情嚴重,腹水還半夜發低燒。腸粘連流膿血,任何抗菌素都無效,又叫我做好思想準備。我大伯還買好了墓地。可這時的我,已好像不是那樣的絕望無助,惶恐不安了。我和倪麗每晚禱告。她還說要跪地禱告。我們就這樣每晚跪地流淚禱告。我也不再忌諱,還請教會的姊妹把我爸爸的病放在禱告的名單上。

沒想到奇蹟真一次又一次的發生。

隨著我們的禱告,每一次都有起色,先是腹水開始止住並減少,然後又退燒了,胃口也好了能吃好多東西。最後是聽到電話那邊我伯伯高興地說,那根粘連的讓醫生束手無策的膠管自動脫落出來。連醫生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說是瓜落蒂熟吧。

過完復活節這兩天孩子們放春假,女兒也回來了,我給家裡撥了號碼,跟我爸爸講了話就把電話遞給女兒。她在電話裡聽到爺爺親切的聲音,高興地對我說:“爺爺好多了,說話中氣都很足呢”。

幾乎同時我去新罕布什州的姊妹查經班的那一週,也是2013年的6-7月勒星頓的教會也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盧蔚姊妹的先生突然離世。從追思會到盧蔚姊妹的見證,更是讓我真真實實地看到了神的大愛與大能。

這是我來美國唯一的一次參加追思會。以前我不能承受這樣的悲痛,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不能參加追悼。我怕我自己又會重新崩潰掉。這次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去了,我們唱詩“耶和華是愛”那優美的歌句從口裡唱出,那愛的溫泉卻緩緩流進心裡,給予我們心底力量:“耶和華是愛,讓我躺臥青草溪水邊,無限滿足快樂湧自心田,再危難也不改變。神令我省察心中的幽暗,共度每一天……。”

追思會上盧蔚的話又一次讓我震撼。她說:一開始她不相信她先生真的就這麼走了,以為他故意嚇她,可當再也喚不醒時她拼命大哭,多少天來都止不住的淚如泉湧,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就走了。可在送先生的路上時突然笑了,朋友都以為她怎麼了。她說她突然明白了,上帝知道她肩膀扛不住重荷,因為她先生患有很嚴重的糖尿病,就在他手裡還玩著酷愛的遊戲,在睡夢中把他帶走了。沒有痛苦沒有恐懼。我和盧蔚相擁而泣,反倒是她先說不哭,會上大家都很沉穩,只有我滿臉是淚,只好提前離開。

多少年,我們白白勞苦愁煩,扛著如山的重負,現在才發現,我們家要是早些信主該多好。神給了我們多少恩典,要在感恩中歡快地度過每一天。因為我們從此腳前有燈,我們的路上有光,我每天早上起來,感覺有很多喜歡做的事要做,儘管有時會忙亂,但心裡卻有平安,有力量,每天都感恩而不是焦躁,在家裡也不輕易發火。不知不覺中,家人也看到了我的改變。

耶穌為我們捨命流血,為我們卸下一切重擔,給了我們生命中最寶貴的禮物,永生的盼望,將來還可以在天家見到母親。現在在地上我們有神賜生命靈糧,常常喜樂,不住禱告,每一天都活出生命的新意。誠如聖經所說:“若有人在基督裡,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哥林多後書五章十七節)

作者來自中國雲南,參加第124屆浸禮,屬庇哩亞團契。
責任編輯:陳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