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翱翔

薛悦悦

前言

我出生在一個基督教家庭,家中排行老四,母親説當她生下我的時候,聽到我的聲音是很透明而且很乾淨,她希望我成為一位滿有喜樂能夠歌唱讚美神也可以帶給別人快樂的人,所以給我取名“悅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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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六歲開始加入台灣榮星兒童合唱團。那時就以為唱歌會是我一生的事業。當我考上初中時,已在合唱團裡唱了六年。沒缺席過一天的練唱的我,獲得了六年全勤獎。後來,因考上台北市女中的夜間部,我不得不退出最喜愛的合唱團。退團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打擊;我不懂為什麼,小學拿過市模範生獎的我,聯考算術不小心錯一題,就導致不同的命運嗎?雖然不久我升上了日間部,但也沒再回合唱團唱歌。

與此同時,我也遇到許多其它的挫折⸺我開始看算命的書;這種對命運算來算去的嘗試,使我那時的心態變得非常負面和自卑,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我沮喪地從初中畢業,上高中時則更是荒唐。因為住校,每晚當姆姆搖鈴,大家上床後,我和一個同學⸺她是我的好朋友,偷偷爬到頂樓的陽台上,常聊天聊到天快亮才回房間睡覺。那時別説書沒唸好,身體也搞的很不好,一下瘦了十公斤,這讓父親非常擔心;他還特別帶我個別出去吃飯,問我是否與朋友不開心?我甚至被導師和校長約談……就在這期間,這位好朋友邀我和她一起去考藝專,結果她當時沒去考,而我卻考上了!於是我就很意外也很榮幸地唸了國立藝專(現在的國立藝術大學),因為當時要考進去藝專是很不容易的。上帝為我開了條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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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進藝專,沒想到被我們的班導師説:“妳根本不是唱歌的‘料子’”。這使我極度地傷心,因為我以為自己就是一個在唱歌方面很有天賦的人,為什麼不是唱歌的“料子”呢?

從此,我非常地自卑,不再敢開口唱歌。我好像天天前面戴著、後面背著“妳根本不是唱歌的‘料子’”的牌子上學,或許別人不是如此看我,但我那時的心裏非常懊惱……

那時真不知自己的前途是什麼。有一天,我的二姐向她同學買了一把大提琴回來,沒想到我居然就開始拉起大提琴來……同學好像也搞不清楚我是主修什麼。但人的盡頭,就是認識上帝的起頭。我開始思考我存在於世界上的目的⸺我是誰?我為什麼活著?我的價值是什麼?我要怎麼活?

我開始尋求生命的意義。雖然從小在教會裡長大,但是直到進了藝專之後,我才逐漸知道到上帝造我有祂的目的,那就是⸺祂愛我,我是祂所寶貝的女兒;祂為我的罪惡及軟弱被釘在十字架上,三天後復活,是一位復活的主;只要我認罪悔改,除掉以自我為中心的驕傲,祂會赦免我一切的罪,且賜給我永遠的生命。

在校時,上帝用不同的方式來試煉我。五年裡換了五位聲樂老師,而我四、五年級的聲樂老師居然不是學聲樂的,而是位作曲家。我也不知為什麼會如此,但我學到許多不是聲樂老師會教學生的東西。他為了啟發我,常問我許多問題,我的答案都是“我不知道”。他説妳不是不知道,妳是怕説出來不被接受。自此,我開始敢說出我的想法,也慢慢成為敢發表意見的人。

我這一生學習到:原以為的福可能是禍,原以為的禍或許是福;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就是⸺上帝不會錯,會錯的是我。雖常跌倒,但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再站起來,繼續走信心的道路。

振翼學飛

藝專畢業後,我在市立交響樂團拉了一陣子大提琴,帶了榮星的混聲隊,為古今聖樂和喜樂之聲及真善美廣播節目錄製許多詩歌。當我禱告尋求上帝的心意時,上帝為我開了一條路,就是在1977年的12月我有機會唱彌賽亞的女高音獨唱。在我22歲時,上帝給我機會和三位老師同台;我在上帝的愛中沒有懼怕,相信上帝喜悅我,我繼續唱歌讚美祂;很特別的命運安排,本來要去維也納學聲樂的我,變成來美國深造,這也是一條新路。

1978年,我到了克利夫蘭音樂學院,很順利的把學士、碩士班唸完,繼續唸音樂家演唱文憑。我有很多機會去唱巴洛克的曲目,這曲風非常適合我,我發揮得也非常出色;身邊沒人再對我説:“妳根本不是唱歌的‘料子’”。上帝醫治了我的自卑,帶我走上了一條有恩典和盼望的路。

人生的旅程又到了下一段,我結婚成為妻子、成為母親。但繼續唱歌總是在我的旅程中。我考上克利夫蘭職業合唱團,和Robert Page唱了幾年,過了一段能夠唱又能夠學習指揮的愉快時光。

1994年,我搬到波士頓後,考進了波士頓交響樂團的合唱團;二十年中唱了許多好的大曲目,而所有的曲目全部都是用背譜的方式演出,其中也包括巴哈的B小調彌撒曲及馬太受難曲等。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這麼愛背譜、這麼愛唱歌,不禁回想起我的母親曾經告訴我的話,讓我天天歌唱讚美神。

步步高升

但歌唱會不會變成我的偶像呢?2015年我的身體就開始出狀況,兩次心臟病發作,我才知道自己有心碎症(Takotsubo Cardiomyopathy);我才發現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很容易緊張,非常怕犯錯。做什麼事都要快、快、快,而且停不下來。

這下好了,因為我連唱半句歌的力氣都沒有。我禱告神幫助我學習放下自我,學會放手和放心!上帝讓我知道,我在上帝面前的價值不是我的能力,不需要做“拼命三郎”;自己最重要的角色是⸺上帝的寶貝女兒。祂愛我會為我安排,不要擔憂;不能繼續在Tanglwood唱也沒關係,即使口中唱不好,但心裏卻能與主更親近。

翱翔穹蒼

2020年2月,在疫情來襲之前,榮星合唱團的團友在德州團聚;本來不想参加的我,被朋友説服去参加,從而有機會再見到一些老朋友,也包括林菁姐在內。在55年後,我們在德州唱了幾場合唱的小音樂會。雖然當時我唱的時候氣常不夠,無法好好地唱一句。

回到波士頓,疫情開始,我像一隻木雕的鳥被鋼絲吊在半空中,不能動也不會飛。我如同一隻折了翼的小鳥。就在這樣受困的情況中,我想到在德州的學姊,她是在國際樂壇上有一席之地的合唱指揮、評審、聲樂教授。我鼓起勇氣問她可以幫助我的聲音恢復嗎?很高興她欣然表示願意幫助我。

疫情中林菁姐持之以恆。兩年多了,每週四上午10點我在波士頓等著她上線,她很準時就用FaceTime打過來說:“唱歌了!”她帶我發聲,起初我上氣不接下氣,唱不完整句,聲音上不去下不來,一唱聲音就破,全身繃得緊緊的……該有且能有的問題全都出來了。我説真不知我還有什麼歌可唱。她説妳要不要唱《His Eye Is on the Sparrow》(祂看顧麻雀)哇!怎麼可能?她怎麼會想到這首歌呢?因為在我的電腦上,就放著一張我11歲時在電視節目上唱這首歌的照片。

回想到上帝照顧麻雀,祂也必定看顧我,她說:“我唱一句、妳唱一句,我們一起唱。”她告訴我唱完這首歌,再唱《On Eagle’s Wings》。我試想:在老鷹的翅膀上是什麼感覺?要有信心,也要放心,讓祂載著我飛;不再靠自己,乃靠著給我力量的上帝。

結語

說得容易,做起來很不容易。雖然心離腦距離只有一呎,但要用心靈和誠實來唱歌,是需要信心的!不是我有多少信心,而是我所信的上帝是怎樣一位神!我向上帝説:“我信,但我信心不足,求主幫助”。疫情中當我存著感恩的心,我發現在我的過往人生中,有好多上帝派來的使者,總是在扶持我、陪伴我一起走。

後記

本文取自我在2023年1月6日台北巴赫廳“福音之聲”音樂會上最後一個節目之前所作的見證。希望明年的七月能有機會與大家分享音樂。有這場音樂會,也是因為我在克利夫蘭音樂院的學妹,今年暑假帶女兒到波士頓幫我安排的。這場在疫情中的音樂會,是挑戰自己勇敢活出真我;從心底發出對神的讚美,對神和人的感恩。盼望《心版》的讀者們也能看到這位愛我的神,也同樣地愛你們。